我随着人群快步走往机场行李转盘一边盯着手机上出现的红色被删感叹号,如果我跟对方约过会然后被删一定会使我精神受挫,说不定得离开人群站在机场落地玻璃窗旁边缓一缓,哦我可怜的自尊心,但我们还没见面所以留给我的只有好奇,我几乎连想都没有想就发送了加回的请求,几年后我孤单的躺在床上回忆我有限的几十年发现这是我唯一一次被删还请求加回,缘分妙不可言,李闪闪当时恰好就位于在乎和不在乎之间,就是你发出请求信号对方不理你也不会使你心碎的那种恰好的一点点好感。我说,删我干嘛。
还没走到行李大转盘,李闪闪就通过了我的好友请求,啊我的闪宝,短短几天就第二次通过我的好友请求,我们又可以开始对话啦!我说,删我干嘛删我干嘛删我干嘛删我干嘛。李闪闪说,哈哈哈哈以后不删了。
“你当时还删过我一次你记得吗”,我说
“我记着呢哈哈哈哈”
“你当时为啥删我啊”
“我看你也不咋主动找我”
主动去加对方已经使自己在关系里出于劣势了,那么主动加了被删了又再主动加则使我处于了关系最底端,如何翻转局面,只好假装自己是不动感情的情圣满脸不屑的兑现自己的约炮诺言,我说那这周见面吧,仿佛说完这句话我就占领了关系的高位,其实只是因为这位24岁从未主动追过男孩的女孩根本不知道怎么样去追求一个男孩,就像分别的五个月后李闪闪在朋友圈晒出了他的新女友,四张合照,两人各拿着一杯饮料,穿着名牌大logo透明雨衣,而我甚至不知道怎样从要到号码发展到成为被公开的女友,谁不想呢,这么多年我从未渴望过要公开秀恩爱直到我看到了李闪闪这样的男孩,我想把我跟他的合照发到朋友圈,发到家庭群,发到初中同学群,发到大学校友贴吧,所以秀恩爱跟有多爱关系不大,跟伴侣有多出众关系更大。
李闪闪回复说好啊我这个周末有空,我说好啊那这个周末来我家,他说行,我说周六还是周日,他说周三吧,我说周三可不是周末,他说我下了班过来。看来当你提出约炮以为自己更酷一筹的时候,男人原始本能的性欲告诉你你永远都是输的,是谁他妈的发明的什么约炮文化搞得好像男女真的能平等了似的,去你妈的Samantha去你妈的欲望都市去你妈的性自由。我说好啊那我在家等你,他说乖啊,于是竟然给我发了一张自拍,加了小狗伸舌头的动画效果,那么好看的半睁着的无限温柔的眼神,现在还存在我的手机里加了爱心收藏,过了很久很久我拿出这张照片回味时才意识到也许最最开始,最最最开始,李闪闪是真的愿意跟我认真交往的。
是我毁了我们的开始,我在装腔作势,有时候当你面对一个巨大的美好你根本做不到坦诚的迎上去而是莫名其妙发生抵触,但其实是张晚九毁了我们的开始,你心里还放不下一个人,这时候来了一个更好的人,你既不想错过又没法全身心的爱这个新人,该怎么办,难道这就是约炮被发明出来的高明之处,还是说我当时只是为了报复,报复自己被动的在南北之间来回飞,性奴也不至于这么白白的飞来飞去是吧,我恨,我拒绝无穷无尽空虚的等待,我以为我是为了报复直到星期三的夜晚八点,李闪闪第一次单独出现在我面前。
我打开我家的门,他站在我眼前,看着我,面带礼貌的微笑,这笑容跟他去年7月离开我时看着我一模一样,他穿着一件连帽长款风衣,风度翩翩的姿态,走进房间我看到他的背影时才看到一串奢侈品字母logo,2016年我对时尚一无所知,认为奢侈品就是骗钱,时尚就是整一些稀奇古怪的自嗨的东西,之后我看到他和他女朋友的合照我才明白,时尚是一种语言,就如同你看电影看书看体育玩游戏筛选出与自己爱好品味相似的人一样,时尚是你不需要开口只是出现在对方面前就已经存在了的一种语言,筛选出只有懂的人才懂的无声的高级伯乐,但我当时一窍不通,我看着他的鞋说你的鞋好大啊然后让他换鞋,他走进我的出租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说你这不错啊,我关上门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我说是啊还行吧。
谁能想到这是我们的第一次单独见面,他说的第三句话就是,那你去换件衣服呗。
那你去换件衣服呗。
我说换什么衣服,显然我没有约过炮但是又要装得很镇定,他说那种性感的衣服什么的,显然他也没有约过炮但我当时并不知道以为他很老辣,也许他以为我很老辣因为我看起来是那么的不近人情。实际上不能说大家都没有约过炮,而是没有这样直接的约过炮,一般走个约会流程让一切增加一些浪漫色彩,但此刻我站在他面前,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我,我看着他,他半侧着脸对着我,细长的双眼皮,全部睁开以后看起来像单眼皮,直挺的鼻子放在脸上长度刚刚好,穿着那样一条淡蓝的牛仔裤淡得那么斯文像晴朗的天空,他拥有少见的干净的气质像在一个毫无灰尘的环境里长大的一样,你看到这样一个人坐在你面前,你唯一的感觉就是,我配不上他。
也许是因为我想报复张晚九所以我要在这段关系里约个男孩来对抗他,也许是我第一次看到李闪闪的时候就潜意识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所以我说约炮吧,因为我根本就不相信他会约我出来吃饭,会爱我,会跟我说想念我。
“宝,”半夜四点我跟陈宝石醉醺醺地坐在蹦迪回家的路上,我给李闪闪发信息。
“在呢,”两秒以后李闪闪回复我。异国时差的好处就是后半夜他一直都在。
“想你,”我说。
“我也想你,”,他说,“你又喝酒啦。”
我去卧室换了一件我最性感的衣服走到他面前,我当时拥有的最性感的衣服,一件露背灰色短睡裙,他放下手机看着我,我又走近了一点,气氛尴尬地几乎像两个不熟的男女被关在屋子里被某种命令强迫要发生性关系一样,他的手忽然就握住我的大腿,突兀,惊奇,疏离,不是缓缓抚摸而是从空气中忽然出现停在腿上,我站在他面前,正好能俯视他的头顶,我忽然很想用手抚摸他的脑袋揉进他的头发但我没有,他看着我的腿像看两颗自己亲自种下的小树苗,不是怀有色欲的看而是端详,于是他说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第四句话,你太瘦了。
“你最近胖点儿了吗”,他说
“还是老样子吃不胖”
“等我回去每天给你塞汉堡吃”
“那我会哭的!”
我就这么站着俯视着他,看着他好像完全不知该拿眼前的这个身体怎么样,不知从何下手,李闪闪并不了解女人的身体,我应该更温柔更亲密地对待他指引他,但是我也太年轻了我也不了解男人,只想着对抗男人,他凑过来又贴近我一点鼻子几乎碰到了我的肚子,我还是这么直直地站着,他的手在大腿上停留了三秒就不耐烦了于是迅猛的往上走,我们没有接吻,他开始抬头看于是我也看着他。
屋子里非常安静,我俩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对视着,我忽然就意识到窗外下雨了,不是绵绵细雨而是大雨,没有雷声没有风声,汽车在远处马路上行驶鸣笛,我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哪放才会显得不那么柔情蜜意,符合我们这样刻意维持的约炮规则,李闪闪是那么冷淡让我觉得他完全不喜欢我,我是那么冷淡让他也觉得我是那么的不喜欢他,两个那么礼貌又极具分寸感的年轻人,一个小小的客厅窗户开着外面在下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