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山事件热度几近消失的今天,pinkforever编辑部的一位女孩才算有了勇气写下这篇文章。
哪怕是如此迟到的勇气,也是在反复估量和判断自己有没有站在舆论漩涡,或者会不会因为受害者的身份遭受议论的前提下才诞生的。
这听起来无法理解,但对于女孩们来讲,即便是在相对自由的当下,由于性别所遭受的特别骚扰和暴力,似乎始终是件难以羞耻和具有负罪感的事件。
今天要讲述的内容不是个例。事实上,这种经历几乎在所有普通女孩身上都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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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过马路时,我看到一个坐车里的男人对我举起了手机拍照,我觉得不舒服,抬起手臂挡住了脸。
当天晚上,唐山烧烤店打人事件迅速发酵,我看到那位受害者被殴打的原因仅仅是拒绝了陌生男性的骚扰,顿时感到不寒而栗。
天知道我有多少次差点成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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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有次感冒,家里老人带我去镇上的诊所拿药。医生说让家长在外面等一下,然后把我带进后面带病床的房间,轻描淡写地说,裤子脱一下。
就像在问我今天中午吃了什么一样。
年纪太小,我搞不懂为什么感冒需要检查下体,但他是医生,医生怎么会害我呢?于是我乖乖照做了。
成年后,这个奇怪可怕的场景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每当春节回到小镇,路过那家早已关门的诊所,那个画面便会再一次在我眼前浮现。
高中的某个夏天,好像是周末,我正准备坐公交去找朋友。空气燥热得仿佛凝固了。终于公交到了,我排队上车时,后面有双手突然用力摸了一下我的屁股。
瞬间涌上来的恐惧差点让我窒息。
我惊恐地回头,可身后好多人啊,每个人的脸上仿佛都戴上了厚厚的面具,没有任何一个人在看我。
就像,刚才只是我的错觉。
但不可能,我颤抖的身体和狂跳的心很诚实,它在告诉我:我被骚扰了。
大学时有朋友做了个项目,内容是给民宿拍摄短视频,我帮忙写文章所以和他们一起去拜访对方。接待我们的是一个身材微胖的年轻男性,他说加个微信方便之后沟通,我们自然是同意。
后来联系很少,他有次说路过学校请我吃饭,我婉拒了。
某天晚上,他突然很直白的给我发来消息,说喝多了很想我,我正觉得莫名其妙时他又发了一句:“做我女朋友好不好?一晚上1000”。
我气得浑身发抖,没有回他直接拉黑删除,然后情绪激动地在寝室里破口大骂,接着打电话给朋友质问:你们他妈的找的什么人?一边骂一边掉眼泪。
朋友顺着我骂了几句然后说,哎呀那你想怎么办嘛,要不明天叫上xx我们俩男的上去打他一顿?
再后来,毕业后我和朋友住一起,离市中心稍微有点远。那天我们逛完街回家,下地铁后选择走小路,因为那条路近一些。虽然晚上没太多路灯,但大白天的无所谓。
走着走着她忽然浑身一僵,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路边有个男的裸露着下半身正在手淫。
还没反应过来朋友便扯着我飞跑,我们跑了很久,双腿瘫软也不敢停,直到大路上才敢回头看。就像劫后余生一样,两个人脸色煞白地回到了住处。
晚上我和当时的男朋友提到这回事,他似乎是笑了下,用奇怪的语气说,要是有我在他肯定不敢怎么样。
我至今没懂他当时的语气,是嘲讽,还是自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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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来,我所经历过的、看到过的性骚扰(某些情节甚至已经构成猥亵)远不止上面写的这几例。
这是我第一次鼓起勇气把它写出来,虽然是第一次写,可这些场景已经在我的脑子里重复过上千次,上万次。
每一次被骚扰时,我的心情几乎都是愤怒夹杂着羞耻。
有人说,他只是拍了张照片而已,又不是没穿衣服你生什么气?
还有人说,他只是摸了你一下,有没有可能是你裙子太短了?
还有人说,他嘴上说一说开个玩笑罢了,你别太小气。
为什么可以对“他”这么宽容,对“她”却这么苛刻?
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会觉得羞耻?难道不是犯罪的人应该觉得羞耻吗?为什么所有人都叫女生保护好自己?
我不理解,我只觉得恐惧。
每当我想写点什么的时候,恐惧就从肚子里长出来缠绕在我脖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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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好像每次都有很多人在帮忙发声,尤其是大部分女性,因为我们都太清楚自己和她本质上没有区别,今天是她,明天就有可能是我。
我们生气我们愤怒,某种程度上是在同情自己,我们渴望法律能够保护自己,让我们不至于成为下一个新闻中的受害者。
我们想要的是坏人能够被制裁,想要法律能够真正捍卫人的尊严,而不是规训女性多穿点衣服晚上不要出门。
我更气愤的是,每当出现这类事件总有人说这和性别无关。
当类似的案例在女性身上不计其数地发生,那就是性别问题,这个问题不需要上升,它是自然凸显的。
如果一件事情在男女身上发生的概率相同,是不可能凸显出什么问题的。
有很多人说,不是所有男性都这样啊,你这么说就是把施暴者的范围扩大到了所有男性,这不是挑起性别对立是什么?
乍一听这句话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我心里却始终不舒服。
直到我读到一篇文章,作者提到:
“在进行公共讨论时,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用‘并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not all men’的话术进行讨论,是不合时宜的。
用简单的Not All Men逻辑回应争议,并不能创造更加理性的讨论环境,甚至会庸俗化我们的讨论结果。
因为并不是所有男人/Not All Men的另一面是,是的,是所有女人/Yes All Women 。
#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强奸犯
#并不是所有男人都是暴力狂
#并不是所有男人都缺乏性别观念
但
#所有女人都遇到过性别带来的恐惧
#所有女人都会因性别暴力新闻而愤怒
#所有女人都会关心自己最基本的权益
虽然Not All Men,但在当下,几乎所有女性一定都是性别歧视的受害者和可能的暴力承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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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的所有女性,几乎都遭受过不同程度的性骚扰,我们容易与受害者共情似乎是理所应当。
可我也期待更多男性能够真诚表达对受害者的悲悯,以及真正做到尊重女性,产生共情。
抱歉,我真的受不了已经享受到性别优势的人,和认为自己从未受到(或发生了但没意识到)性别压迫的人轻飘飘地说,和性别无关,是她倒霉。
这种话,太傲慢了。
对于深陷苦难中亟需帮助的人而言,又太不公平。
只有正视问题,才能找到答案,只有不断追寻司法公正,才能给所有公民带来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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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头来我无法不想,如果十多年前的小镇诊所,是我一个人去拿药会发生什么呢?如果那天在烧烤店里的人是我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便不敢往下。
我只能在这里暗暗发誓,决不与任何一个受害者割席。
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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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注1:
今天的BGM来自蛙池乐队的《孔雀》
讲述了遥远城市里女工人的“孔雀时刻”。
今天的插图来自台湾电影《嘉年华》
是关于两位未成年女孩被性侵的故事。
附注2:
应作者本人要求,
本文隐去了惯有的照片介绍。
我们期待和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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